一张地图，读懂重庆诗歌江上风清（组诗）◆庭屹春生隆冬时节，小桃跟我提到春生和寂寥。这一次，我们仍没有继续聊下去。是真的，这些年，我们的抱怨越来越少。各自揣度翡翠的冷和寒气。是啊，每个人都会属意外物赋形？譬如属意溪涧翠鸟，看它期期独往噙住苍苔，如何裹怀定局。作为人，赋形于物，须得一低再低？最好能低过葛根和涧草。是啊，春风吹又生。多热爱啊，这深情！多欢喜啊，这生机！记得前日，办公室商议去探望一位患癌同事,我们往他家送去一棵平安树。绿叶葱茏。他没事人似的冲着他妻子笑：閰王爷还不敢勾我的生死簿。在死亡面前，一切都显得珍贵。但我们执迷，仍旧耽于发呆、懊悔、舔食欲望的冰淇淋。不免虚寒牙痛，口齿漏风，咀着小段甘草和细辛。是啊，人生没有回车键。所有的遭逢都是相遇。我想说的，关于爱与生命，也许我们并不比花花草草知道得更多。多少清晨，它们满噙露珠，对着每一个黎明说出温暖、爱、并心生感激。巴阳峡怀古：江渝号“无边落木萧萧下。”诗人途经的江川，必有群山脱帽致礼？必有帽沿松针粗野簌簌，直剌剌齐刷刷刺痛眼睛？但，这沿岸秋瑟冬深的句子只能算寡淡，不抵“白帝城高急暮砧”的细致、杵痛人心。倘若心火上炎，治目疾自有良方：灯下飞针，挑断几缕肩部棉纱。如释重负，过喜勿悲，民间有民间的生存法。这妥协、逃避，无力、甚至喜剧，是冲着江山的。打小在江边生长，我们当然怀疑过江川的逼仄。长江中有段最为深不可测的峡谷，叫巴阳峡。可以肯定的是，它挤过李白的轻舟，挤兑过杜甫的破船。江边人都知道，它更没有为江渝号轮船让过路。它的坚硬，山川尽知。现在，它沉沦为航标灯标指的暗礁。裹床珊瑚绒波涛。一条河流自有深意。但迄今为止，还没有一句完整的叙事。一条河流与江山有关，与个人有关，与时间有关，与宿命有关，与浪涛哽咽有关，与砸碎的锅碗瓢盆有关，与房梁上识记旧路的信鸽有关，与比天不息的大洪水有关。与终结有关。与终结者有关。曾与鬼斧神工为伴，它奔涌，装着多少日月星辰、满腹叙事，跑去说给夔门听……这洪水是不会退去了，现在，河流是一面镜湖。囚禁江渝号。龙脊石怀古：江上风清长江中，河道流经较为逼仄的一段，由不得青山互致虚情，大话春秋。南岸飞凤山凑前一步，北岸五峰楼就避后一尺。中间杵着间桓侯庙，像是个劝架能手：怒目圆睁，眼睛里横得进一颗陨星，但揉不进半粒沙子，以龙脊石枕头，终夜醒着。话说莽汉也有大眼瞪小眼的穿针耐性。这源自民间譬喻。青红搅皂白，我抱我的佛脚，张王菩萨护佑，将雪晴交给暗算。百姓有百姓的实用学。江上果真风清？清风它吹上江来：江上风清，清风上江。胆怯渔翁，借由托梦震慑住江川和全局。太虚无啦。新城门整死不信。追个人史追得跑冒梢了头，架桥去问乌羊溪：洪峰新至，盖住多少沉冤？沙湾河坝，刨出乌鸦的极拳手脚！二龙滩怀古：白沙滩在白沙滩上写字，练习晦涩，揣摩“凹”字笔顺，白鹭就攀上黑礁指认简单。我的句子被江风吹得嶙峋，枯瘦如沙粒缠绕脚踵，那脚踵被沙粒追迫得紧，在沙滩上烙出深浅脚板儿印。我们一生被江流教诲。抟水和沙，在指缝里抓住城堡、蟹所和幻象。实象是，水位米，二龙滩便纵身一跃，齐齐跳入江底。它们的决绝令人伤怀。在我活着的时候，所谓江河万里，山川隽永都是假的！像用死结束眼前的生……像用醒终结梦境。揉淬殷红残瓣。是途，江风吹走了我最好的诗句。徒留沉默给鳗鲡，虚与委蛇。谁让童年和家园都作了古！谁将白沙滩埋葬了又埋葬。动辄用时光的铁铲，一边用极拳的狗刨。身后，是艰难跟过来的瓦楞子、打水漂。城春谁不是硬撑？社区消息坐电梯跑上窜下：地底爆管，大量水走失，一群鱼不及卸下生与活的鱼骨架。责任。春困。会有些灰心。可攀举椿芽，或饶有兴致地说：噢，一年之计在于春！秃秃山领，冬天打下的白条还在。那里，春风闹心，吹皱了南河波纹。现实的推土机不忘关照田野。三月，我们适宜空聊，鸟瞰云存储上的桃花源。春望春困。在困顿中打起精神，只须往外走几步，就是池塘，桃树、春暮。小径独徘徊。低头，每块青石都可以琢磨人生。这不，用蹦弹青枝完成提醒。翻春就灸烈。会想起一个极端比喻，透骨：“天气好热啊，真想脱掉肉肉。”唯有孩童可以直透真实。动手翻卷一堆白云。或直接抒春天的情：看，花儿有翅膀，绿叶就是！我想我还不够诚实。一手抓住明镜，腾出手来，却怎么也抓不住明镜背后的虚无。回想，我的确是一个好学生：擅长答卷。果断。坚毅。勇于对付难题。毕生忙于书写。这远远不够，其实是困难的。春天真使人惆怅。卸下责任的鱼骨，池鱼是否会很快忘掉浮游本身。或没有任何意义。在亲人们的死亡中，我们早已练习了死亡。这春天，怕也是万物的一次集体练习？五月初五随想五月，易让人怀想起河流、暴政。龙颜震怒，惯使暴雨的皮鞭和口水，拍击、冲刷着山岭的厌倦、秃颓。仍不省心，弱病质撂翻爬山的蚤虱。在一条长江里，河蟹亲攀妖艳绿藻，鼓动腮帮子吹和谐喇叭，甩开滂泪。划龙舟与凑闹热比兴；为祭奠死，糯米棕与促销和解；诗、艾蒿、菖蒲与密雨、街头摇滚、青简史记与政客的需要和解。为了活下去，五月，山川与泥石流、河流与积淤的河床和解。航标灯与暗礁，沉船与龙卷风和解。但船尾星辰，愤而抵死，拒与时间和解，满满装上一船星火和余烬标本。喻体我和你，终究隔着山岳、蚱蜢、蚁群、清涧和繁星。——题记“人情似纸张张薄。”小时候晃眼过的这个比喻句，曾让人出神于喻体本身：纸，白纸，可以是童稚纸飞机，眯上一只眼睛，便得趣望空而行。又说那纸，白纸，写上黑字就能成为书页，可引不识字的清风，懵懂乱翻。对仗，对账，容易忘记的恰恰是下一句：世事如棋局局新。古人早说破的学问，需要我们用时间的陶瓷碎片，再参透一遍：不会布局的人，仍会身陷棋局。天真者往往下细细捻，一张一张地执意数薄纸片，直信摩擦力会令灰烬复燃？贪痴者，则耗尽星星的一死再死。河流一条河流，有了血性。——题记我看了看眼前的河流。洪水兜底翻滚，终使整整一条河床活过来，卷挟、吞噬着不肯磨圆的石头。我看了看身后的河流。平湖呜咽，已投江鸟喉音。（只有水草肯伏就）沙，撒手不数被野蛮篡改的沙漏。我想了想未来的河流，积泪摧溃堤！跑去僵死的河床上放风筝、淘沙金，江川的老，又怎敌得过权谋的新？耽于江边的人，会一直梦到梦中的河流。白夜，喉间河流跟着活过来，为把死去的星辰重新又数落一遍。个人的，关于骨头的残局我们的解剖学老师曾用喑哑声调吐露：同学们手中的骨头，是我摸黑从西山乱葬岗捡回来的（早年，冒着政治风险。）课后请如数交还。我至今还记得，骨质上的陈黄斑痕，肱骨、指骨……被泥渍摩刷得干干净净。依稀保存着湿润泥香，如细雨后的桉树叶。奇怪的是，在课堂上，胆小的我，竟然从来没有联想到鬼。从来没有想像过，在知识的隔帘外，一堆骨头起身、还原，他们也从来没有，哪怕是在睡梦中追赶我。这个夏夜，突然地，当一声蛙鸣在闪电流瀑上跳动，明显惊扰到我，当个人的指骨感受到灼痛，肱骨抬举无力，我回忆起了骨头纷纷的夏噎。记起了骨头离散的残局。诗人档案庭屹，重庆云阳人。现居成都。●END●平台已开通“赞赏”功能，赏金的80%将作为作者稿酬，20%将用于平台建设，欢迎读者打赏，支持作者创作、平台运作。平台长期征稿，诗歌、诗评、诗讯，欢迎赐稿。本平台作品未经作者授权，不得转载，欢迎分享到朋友圈。记录重庆诗歌寻找重庆诗人品味重庆诗情聂也工作室制作赐稿邮箱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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